原标题:@武汉·接龙⑧|漫长的寒假:高三这场战役被疫情拖住了
[编者按]
新冠肺炎疫情下,每个人的悲欢离合,无奈与抗争,都是一份独特的命运体验。
《@武汉——抗疫故事接龙》是澎湃新闻与华中科技大学(分数线,专业设置)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联合推出的特别策划,以新闻人物报道接龙的方式,记录正在武汉与疫情搏斗的人们,呈现出相互联系的他们在疫情之中的经历、心情与感悟,以及面对生命考验的自我重建。
2月底,武汉大学(分数线,专业设置)的早樱开了。
留守武汉琴台大剧院的周登涛说,很牵挂樱花季的武大,他刚转业回武汉的那一年,几乎每个周末要骑自行车去武大,对樱花和武大浓厚的文化氛围印象深刻。“真的很想回到那里再四处走走。”
同样挂念校园的是武大的师生们。武大教师靳珏(化名)在武汉生活了三十多年了,如今,一家人都困在家里,她和丈夫既要在家忙着线上讲课,又得忧心儿子贺文(化名)的高三复习进度。
如果时间能回到封城前,最想做什么呢?
在断货前储备足够的消毒液,买年货时多扛几袋米面蔬果。靳珏说,更重要的是,告诉自己的学生,坐火车回家时千万戴好口罩。
但现在说这些都显得太贪心、太马后炮了,靳珏觉得,她最起码应该让高三的儿子放假时把学校里的书本资料都带回家——本来早该回到校园和老师、同学并肩作战的他,现在只能天天盯着屏幕复习,知识涨得还没眼镜度数快。
没买口罩、没储备粮食、没在第一次看到新冠肺炎新闻时加强防护,更没在儿子学校提前一天放假时意识到问题严重,靳珏后悔,更后怕。
儿子贺文(化名)今年高三,正是学习最紧张的时候。原本学校只放八天寒假,靳珏没有更多“弯道超车”的期待,只希望他能好好休整一番,好迎接下学期的高强度战役。
没想到,这一休整,正赶上了疫情。贺文已经“宅家”上了一个多月网课,返校的日子和高考安排成了未知数,学习效率也难以达到在校时的水平。虽然省去了走路上下课的工夫,学习量也不如平时多,但每晚下课时,贺文明显更疲惫了。
这几乎是全国考生共同面临的窘境。因身处新冠肺炎疫情最严重的地方,这个家庭正在奋战当中的“高三战役”,被疫情拖住了。
以下是靳珏的自述:
儿子的“史上最短寒假”突然延长
这本来会是我儿子当学生十几年来最短暂的一个寒假。按照学校原来的安排,高三学生1月21日上完课放假,大年初五(1月29日)便要回校上晚自习。离高考不过一百来天,紧迫点也很正常,我们想着就让他在家稍微放松两天,不回老家,也没什么外出打算。
现在是想出去也不敢出了。以前我们希望他晚上回家再学一会儿,如果他要玩手机、听音乐,我们也管不了。突然这么长时间不用去学校,他也待不住了,特别想出去玩。从放假回来那天再没出过家门,现在火气大得很。
对于备考来说,情绪不好只是一方面,还有很多客观条件的限制。为了节省时间,我们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平时我去陪读,周末再回到这边来。这次放假时压根没想过会是现在的局面,书本几乎都留在学校和出租房,啥也没带回来,只好靠电子版资料将就学学。
按照学校和社区要求,每天都要上报家庭成员的健康状况。待在家太久了,有时候到底报没报也有点拿不准,究竟是昨天报的还是今天也已经报过了呢?都要先要回忆一下。
原本的高三下学期,应该是在一场场考试中紧锣密鼓地度过的。除了小测试,还有武汉市的二调、四调,还有和其他几所学校的联考、压轴考,但是如今,他们同学之间只能隔着屏幕一起奋斗了。学校已经想了各种办法来监督学生:老师随时出题,直播中要打卡,还要每天通过班级QQ群上传作业,这样很好。前两天他的作业没有完全提交,班主任就给我来了电话,要他跟老师及时沟通。
我当然希望他仍然保持在学校里的效率,但是毕竟情况不同。他的学习状态也就那样了,我们也知道不能过多要求。现在,生存是第一要务。
如果今年高考延期就好了
我都不记得是哪天才意识到这病毒不简单了。最开始只是知道有人得了肺炎,在网上看到华南海鲜市场的图片时,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但过了几天,没见到通报新的病例,新闻上也说“未见明显人传人感染”,我就没把这病当回事,该干啥干啥。现在想想都后怕。
20号下午第二节课上完,儿子就从学校回来了,他只说是学校临时接到通知让放假,他大概还想着白捡了一天假期,我们也根本没想到问题的严重性。
焦虑感是一下子达到顶峰的。23号,武汉宣布封城,到这时候我们才后知后觉,才急忙去买口罩,可是哪里还有口罩呢?
所有的物资都变得紧俏,不止是在武汉。我们老家离湖北尚远,当时还没有确诊病例,我请人到处找才买到些医用护理口罩邮寄过来,大年初三收到——没有N95和医用外科口罩,就连护理口罩也很快断货了,但好在抢到了这几个。我还一度担心拿不到这个快递,因为封城,网购的其他东西进不来了,可能因为单子上写明了是口罩,还是给我们放行了。
除了防护物品的短缺,还有另外一个严重的问题。因为就算大多数时间都在躺着,也还是得吃饭。可是,我们家先前根本没有意识,没囤粮。我试过一次自己到超市买菜,戴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还是觉得不安全。你要买菜,别人家也要买,去一趟回来觉得浑身都得再消毒。春节过后外卖平台也开了一些,现在都是在平台上下单,有什么买什么,到小区门口拿。
封城的当晚,便通知了湖北的中小学开学延期,具体时间另行通知。因为局势一下变得很紧张,延期也是意料之中的,但过去了这些天,也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学校。
原本觉得毫无悬念的高考也成了未知数。今年正是全国卷改革前的最后一届学生,明年就要大改,可以说是没有机会复读,压力本来就大。大多数高三家庭可能都盼望着高考早点结束,毕竟孩子备考压力太大,但贺文是竞赛生,学习重心才刚转回高考不久,现在在家学习效率又低,如果高考真的延期,能多给点时间复习也还让人放心些。要是放在往年,他的竞赛成绩应该可以获得较大的优势,但教育部年初刚宣布今年开始试点“强基计划”,招生办法要改,具体政策还没出来,我们也不知道竞赛的成绩还作不作数,只能由他自己先学着,走一步算一步。
家里两个老师、一个学生,一人一间“教室”
在武汉这么些年,出门一直是件头疼的事。武汉三镇,地方大,交通堵。从我们家到学校,坐公交差不多要1小时40分钟,太费事了,所以才租了学校附近的房。现在,马路上空荡荡的,都不像武汉了。
他们同学之间基本不讨论疫情的事,也没人说家里有谁感染。他自己每天花十几分钟看看新增人数和疫情分析,主要是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们也不想多谈疫情,只是关注着,无论情况是好还是坏,我们都想知道真相。作为普通人家,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和家人的防护,不给社会添乱。
从小到大,他的学习都是凭自己,我们只是提供支持、密切关注。正常上课期间,他每天上午6点45起床,晚上10点20左右回到家中,这些天虽然省去了走路上下课的工夫,上课时长和完成的功课也不如平时多,但每晚下课时他明显更疲惫。
儿子的网课是1月30日一早开始的,不像在校时班级各自为政,而是年级统一授课,学校迅速地找了有关APP搭起了台子,就这么在网上开学了。后来学校听取了师生的反馈,把排课方式稍作调整,早上8点半到下午4点,每天三节课,化学、生物、英语和语文、物理、数学轮着来,一周休息一天。每晚7点半到9点半,安排各班任课教师在QQ群里辅导和答疑,没问题的同学就自行做题,和在校时的自习课差不多。上课期间他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和他爸在外面也尽量不出声。
原本2月19日就是武汉市的统一模拟考,现在没这条件了。他们学校打算搞一次测试,提前规定好时间,学生各自在家做题,之后发答案自行批改,最后把试卷拍给老师,由老师再改一次。连考试都“自助化”了。
2月中下旬,我和他爸爸任职的学校也线上开学了,家里两个老师、一个学生,一人霸占一间“教室”,教学全靠网络牵线。我是用QQ和学生连麦上课,还算稳定方便,但对着电脑还是不如对着学生有激情。在线教育这些年很兴盛,但我们从没想过,这突然就成为全国的主流了。
最开始报道有新冠肺炎时,我们心里都没谱,当时不知道是怎么传播的,没想过会发展成现在这样。SARS爆发的那年,贺文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小孩,说实在的,我也已经想不起来那时的情况。但这次,疫情从他从小生活的城市开始蔓延,对他人生中的关键一步已经产生了冲击,他一定会记得这段宅在家的日子,记得这个漫长的寒假。
(指导老师:华中科技大学新闻与信息传播学院教师 周婷婷;澎湃新闻记者 张小莲 崔烜)
责任编辑:黄晓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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