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在一则寓言中说到蜗牛的角,地方可谓小得可怜,然而那里竟有两个国家为争夺领土而互动干戈。后来有些文人雅士总喜欢称自己的居处为“蜗居”,当然,这是自谦之辞,并不含“蛮触”“争名”的意思,无非是说居处小而陋罢了。如果把现在农村教师的居室同某些“公仆”的华堂相比,借用“蜗居”之意是再恰当不过了。
不信吗?请看眼前这座“清凉居”。前后量九尺;左右量也.是九尺;方方正正的九平方来。推门直入,居中陈设尽收眼底:一床、一桌、一椅足也。
床是木板床,陈絮薄板,土布单子。我想起主人常挂在嘴边的“滥调”:“居无求发,食无求饱,此养生之道也。”“延安乃是鸩毒!”仿佛有意弄成这样的床铺,使之具有司马光的“警枕”之效,虽则一沾枕席,同样可以既“梦”且“思”,但决不能“元龙高卧”。
桌子不知是什么颜色,桌面的油漆早已被双袖抹拭干净,显露出斑驳的木纹。上面书籍散乱,作业本累累。摊开的敎案旁放着一幅老花眼镜,远远地超过了“服役期”,想是舍不得主人,宁可用丝线扎紧折断的右腿,也要为主人尽效微劳。在书与作业本的罅隙里藏着一包“清凉台”香烟(也叫“一毛烧”,因为一毛钱就可买得一包,恐怕这是烟族中辈份最低的小子了、可能是主人深夜备课之暇,“烧”上一支,以驱疲劳吧,抑或是招待造访者。
至于椅子,那更是绳牵丝绕。除了供人安坐之外,它仿佛还具备另一种神奇功能—音乐伴奏。当“清凉台”先生〈权且这样称屋主人吧)落座之时,马上就会发出“依吱依吱”的乐章,随你身子怎么扭动,它就有怎样的音响。如果不慎伸个懶腰,或是跷个“二郎腿”,那它就会变奏出“咯叭叭咯”的旋律。
“清凉台”先生居住在“清凉居”内,是有点寒碜单调,然而清苦并不等于空虚。他的生活是充实的。四壁的几帧日历画、奖状和悬挂迎门的一幅书法,确实使这个“蜗居”“蓬荜增辉”。曰历画有的新近,有的陈远;有的精美,有的粗贱。落款有的纤弱,有的刚劲;有的来自北京,有的来自南天。那一定是他的学生“教师节”或新年的祝贺礼物。奖状是历年来乡、县,市颁发的:“优秀教师”、“模范班主任”、“先进工作者”烫金大字熠熠生光。
更醒目的还是那一帧书法条幅,出自主人的手笔,字力雄厚跌宕,如峥嵘的山石,似婉蜓的溪涧,写的是刘宾客的《陋室铭》:“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是啊,蜗角虽小,胸有文章道德,蜗角堪称大天地;天地可大,心存争名逐利,天地亦是小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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