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爷爷的笑得正慈祥。他猛灌了一大口酒,辣的眼泪都出来了。酒顺着喉咙滑落,阵阵的灼热感,让他很不适。这是他第一次喝闷酒。
他是与爷爷从小相依为命的。爷爷爱喝酒。
依稀记得小时候,父母远在外地打工时,爷爷就总一个人坐在窗户前,一人,一酒壶,一下午。突兀的电话响了,爷爷飞速地接了电话,拿着酒壶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说出的话却是:“回来做什么,路费不要钱吗?哼,巴不得你们不回来呢,我也捞个清静。”眼睛里的光却暗淡了下去。真是个倔爷爷,像啤酒,有脾性。清清的酒,翻着青涩的微绿,看着冷清,但谁知道隐藏在酒中炙热的,像气泡翻滚着的感情呢?
现在的他也算是孤独一人吧。冷清清的坐在屋子内,手里一杯酒。他又猛灌了一口,感觉却没有刚才的辣了。竟品出了丝丝的清凉。心却沉重了几分。
明晃晃的灯光很是刺眼,他想起了偷喝爷爷的酒被爷爷逮了个正着。那时年幼的他看爷爷爱喝酒,也想尝尝,无奈爷爷不同意,只得半夜抹黑偷喝。半大的孩子,月黑风高,轻手轻脚地偷拿酒,一转头,发现爷爷拿着手电筒站在他身后。他当时就傻了,愣在那,大脑一片空白。“呵,小娃娃还想喝酒?造反了?”爷爷眉头一拧。他也不知怎的,吃了熊心豹子胆,竟顶了嘴:“你能喝我就不能吗?”隐约记得,爷爷气得把酒瓶子摔在了地上,酒水四溅,玻璃渣满地都是,一片狼藉,阵阵酒香袭来——这是爷爷当时最喜欢的那瓶酒,也是年份最高的,爷爷都舍不得喝。
爷爷像白酒,烈,淳,辣!像是随时会引爆的炸药包,像是一瓶被剧烈摇晃的酒,一触即燃。闻着香,喝着辣。
他不禁看了看手中的酒。
他终于到了能喝酒的年纪了。还是有些后怕的,爷爷从来就没这么凶过,下场就是再没有不经过爷爷的同意就敢打酒的主意。鼻子没由来的有些酸酸的。
他要离开了。他考进了离家比较远的学校。长大了,总是要离家的,他总期待着那天的来临,却忽略了爷爷渐渐驼下去的背。离家的那天,不像其他家庭那样,说不尽的话,送不完的东西。爷爷就给了他一瓶酒,说了一句话:“你长大了,该有自己的主张了。”没有缠缠绵绵,将他送到车站,就转身走了,日照高头,爷爷的背影却格外的渺小。
他看了看手中的酒。
没有过多的甜腻,带着自己特有的迷人的淡苦。一口饮下,唇齿留香。是值得回味的,值得留恋的,值得细细思索的。
脑海中只留下茫茫人海中独自离去的背影,当时年高气盛,怎会注意到已落下帷幕的独自舔着伤疤的老人?爷爷就是不怎么说话。
脸上凉凉的,他一摸,手上湿湿的,已泪流满面。
“爷爷,你还能再来打打我,骂骂我吗?”他身前的遗照,照片里的爷爷笑的正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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