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诸多城市,却最偏爱成都。倒不是因为“故乡之月最圆”的情愫,而是被成都有别于其他古都的独特气质所打动。
说到北京就不得不提他的君主气度,楼宇宫殿无不是巍峨宏大,连天空都好似比别处高远开朗许多。在南京,空气中都弥漫着文化在战争中受难的沉重,满目都是时间赋予的触目惊心的结痂。至于西安,不提秦始皇陵兵马俑,就是那些普通的小巷也给人以尘土之感,我不禁想起那句话:往事如尘,但向前的每一走都难免惊起尘埃。也许,西安就是这么一个充满往事的地方。总而言之,好像别的古都都有他们不得不去的特色,成都的历史却并非具象,也并非只是局限于一景一物,而是如雨滴一般融入了一景一物,一人一事。在成都,看到一座小桥,一番流水,仿佛都会触景生情。而这样的成都,恰似一位含苞未放的闺中少女,没有豪放大气,却已然含情默默。
第一次去武侯祠是在清晨时分,雾中的楼阁好似一句多年之前的情话,静静搁浅在无人知晓的岁月深处。漫步在这些古老的建筑间,恍惚中好似听见了沉淀了几千年的呐喊,悲鸣,痛哭与狂笑。偶然遇见的行人也都是静默着的,或许不同的人都会有不同的感受吧。毕竟,在岁月的洗濯中,每座古典建筑都好似在述说什么,连一砖一瓦都包含深情。正所谓:一条街道便是一场帝国旧梦,一片落叶便有一则王朝旧事。武侯祠,历经歌舞升平的昌盛年代,也备尝满目疮痍的艰难岁月。而其间触动我最深的,则是在看到那副动人心魄的《出师表》时,所联想到的孔明的宁静和孤独。
居茅屋通晓天下形势,需要内心的宁静,处空城逢迎千军万马,亦需要内心的宁静。这份宁静,成为了他舌战群儒,四两拨千斤的凭借和力量。然而,智者的孤独却更令人动容。千里冰封,茫茫战场他孤孤单单与黄沙白雪为伴;万里雪飘,寂静深夜他冥思苦想只为一锦囊妙计。本似与千军万马并肩,实是和另一个自己对弈。一步,足以胜取天下;一步,亦足以败走街亭。
走出武侯祠,不禁黯然神伤。蓦然回首,才惊觉我的诸多感受不过是这里所凝聚的千种情感,万般情绪中的冰山一角。然而,于我,于许多同样默默的行人,这情思已然弥足珍贵。
相较武侯祠,街旁的锦里则给人以繁华之感,酷似一条古老热闹的街市。走在红砖黄瓦的长廊,好似走进了一幅画工精湛的中国画,亭台楼阁,烟柳画桥,只是其间还没有撑着纸伞的女子和吟诗作乐的文人骚客。诗意的白日梦却被嘹亮悠长的叫卖声打破。络绎不绝的游人,琳琅满目的商品不禁让我想起了四川是历史上第一版纸币——交子的诞生地。想必当时的街市也一定如今天这样热闹非凡吧?而远处传来的俏皮婉转的川曲调调,游曳于蜀绣之上的斑斓锦鲤,沉默的皮影中那些不得不说的秘密以及三大炮上蒸腾的热气与浓香,这些共同构成了一副动态的《清明上河图》。
而锦里河畔的一景,如同惊鸿一瞥般,令人难以忘怀。
河畔的石桌石椅上坐着一对年长的夫妇,正在品着盖碗茶。正值炎夏,河畔的叶子,墨绿如蓝,与泡开的茶叶相映成趣。他们轻轻得抚了抚茶水,深吸了一口茶香,像是吸走了凝聚在茶叶中的天地灵气。老夫妇一直拉着手,不时传来几声轻轻的笑,好似他们在聊着过往那诸多趣事。恍然间我感觉这场景如同一段温暖人心的文字,被工工整整得摘录在泛黄的牛皮纸上,不失岁月的浓重,却又感人至深。而当他们把第一次洗茶的清澈茶水倒在茶盘中时,恍然间我感觉他们让此生的欢喜记忆和伤情往事一道流入了成都历史和文化的长河中。人生固有曲终人散的一天,然而在此之前,我们也应当抓紧每分每秒珍惜身旁守候着我们的人。
无论是武侯祠静静的行人,抑或是锦里热闹的游客,好像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在怀念旧时的成都,在探寻那些不为人知的成都记忆。人生如寄,说的是生命须臾,如同蜉蝣之寄托于天地。平凡人没有东坡的气概,不能说出“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这样的语句。诚然,我们所拥有的时光是那么的短暂,然而历史和文化却是永世长存的,如果我们能不仅仅沉醉于物欲,而是寄身于历史和文化的长河,我们的生命便不会如想象中那么短暂和寡趣。我这才明白,为何每个人都保留着那种怀旧情怀,并且从未走出这番天地。
然而成都记忆,不属于我们每一个人,却又曾与我们每一个人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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