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杏干!红渍渍,散发着醉人的味儿,酸中带甜……
“妈,哪儿买的?”我迫不及待地品味着,问。“嗨,就咱原来住的地方的那个小店,你还记得吗?现在生意可红火呢^”
呵,那个小店吗?记忆的帷幕悄悄地拉开了。那条狭长的小街,那扇破旧的木门里,有个“巴掌店”。柜台后头坐着个满脸皱纹,闭着眼睛,两手插在破棉袄袖筒里的老人。
“爷爷,我买一毛钱的杏干儿。”六年前那个脸冻得红萝卜似的我,怯生生地叫了一声,把那张举得发湿的毛票递过去,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柜台里那诱人的杏干。
“小姑娘,这杏干儿……咳咳,一毛六一两,不零卖。”他的声音像老锣宏重而有点沙哑,不时咳几声,那刻满沟壑,布满老人斑的脸上,一双老人的眼,显得慈样而温暖。我失望地刚想走,“呵,别……咳咳,别走。我就给你约个一毛的吧。”他眯起眼睛瞅着秤。“六钱多一点,来,拿好。”我用小手捧过那双粗糙的大手递过来的小纸包,说了声“谢谢爷爷”就乐颠颠地跑了。
从那以后,我时常去小店买杏干儿,一毛的,两毛的,五毛的,每次爷爷都那么一丝不苟地眯眼瞅着秤上的小格格,笑呵呵地把杏干儿递给我。品尝着那酸甜的杏干儿,总感到许多甜蜜。
不久小店对面建起个“时代百货店”,流行歌曲、噼里啪啦的摇滚乐等各种音响震耳欲聋,不时从小街对过传出,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那些时兴的收音机、牛仔裤上去了。光顾小店的人越来越少,破旧的老木门越发显得冷清。
记得有一次,一对穿着时髦的年轻人跨进小店。男的鄙夷不屑地瞥了一眼,鼻子“哼”了一声:“就这么点小破玩意儿,走吧。”谁知那女青年馋上了红红的杏干儿,非要吃不可。男青年便递过一张大票,要五角钱的。老人仔细地约好。“啊?五毛钱就这么点!这秤……”男青年指着纸包叫起来。老人二话没说,抓起纸包重新过秤。指着秤上的数,沙哑的声音由于激动而有些颤抖,但却坚定而有力,“你看看,三两一钱多,少不少?!顾客就是朋友啊,”老人颤抖的手拍拍胸口,“咱不能欺骗朋友啊!”浑浊的老眼射出那样少有的目光。是蒙受莫大侮辱的愤慨?是火一样的赤诚?说不清……我被感动了,深深地感动了。
后来我就搬家了,小店渐渐随儿时的口水远去了。
“哎,别吃那么快,给你姐留着点儿。”妈妈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我决定去看看小店。
春节前几天我路过那条小街,一下子竟差点儿没认出来。红漆大铁门上高悬彩灯,“喜迎新春”几个烫金的大字闪闪发光。虽说还是巴掌那么点的店,却奇迹般冒出了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干鲜果品:桃脯、杏梅、山楂糕、杨桃脯,还有核桃粘、糖炒栗子等各类炒货,货架上还躺着蜜黄的香蕉,金黄的鸭梨和红彤彤的蜜桔,真有点儿让我垂涎三尺了。那身穿驮色人造毛背心的老爷爷正笑呵呵地忙着称人们过节的小零嘴。“呵,您这儿东西真丰富啊!一天赚不少吧!”一个小伙子嗑着“胡大”笑着问。
“咱可不光图那个!”老人眼角的笑纹聚拢了,“增加这么多小吃,您不知道,我早上四五点就得起来忙活……咳,还不图个大伙高兴,乐呵!哈哈哈……”老人发自内心的笑声,顾客们满意的笑,构成欢快、舒畅的旋律,在小店里久久萦绕。听,对面日渐冷落的“时代百货店”的音响怕赶不上这悦耳吧!
“爷爷,您给约半斤杏干吧!”我望着柜台里那红蜜蜜的杏干儿,是那么诱人,想必一定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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